大地上行走的人
那么多人在大地上行走。乡村的人,城市的人。我的父亲母亲辛勤地劳作,周围的人都跟父亲母亲一样:有着黝黑的肌肤、穿着朴素的衣裳、终日在土地上耕耘劳作以收取大地果实的人。1999年冬,村里有一个中年男人因长年过度操劳,忽然中风,从此,他说话时嘴巴永远是歪的。2002年,我的叔叔早晨穿衣时打了一个喷嚏,脊椎尾部两块骨头脱节,也是因为超强负荷操劳的缘故。人行走在大地上,必须不断地劳作以养活自己,奔波劳碌。常年的强度劳作,终于酝酿成肉体上的危机,生命显得不能承受之重。人在大地上行走累了,就躺下来休息,有两种结局:床上是温暖的,坟墓是寒冷的。我切肤感受到了体力劳动者的艰辛,体力劳动者永远有着一个弯弯的脊梁。而脑力劳动者永远有着一颗沉重的头颅。我生活在父母亲的身边,接受的是城市教育,思维、行为方式常常是分裂的、不可调和的。我常常思考着,并希望自己永远处于思考状态,思考时是幸福的,思考能使我和周围的人区别开来。在寻觅真理和真情的时候,总是与外界碰撞,并感到深深的头痛。
我所在的这个村庄盛产唐朝杨贵妃所喜欢吃的水果。这种水果外表红艳,果汁甜美,果肉晶莹剔透,富有诗情画意,然而它的采摘就不这么富有诗情画意了。果实总在长在枝桠的最顶端,如果站在下面把它打下来,果实破裂,汁水淌了一地,人们只能得到果实的尸体。顾客并不愿意购买果实的尸体。于是村庄里的人就要爬上果树的最顶端,那些越高处越纤细越脆弱的枝桠根本不可靠,烈日炎炎,它们偏偏又随风起舞。这种果树每年越长越高,最高的有三层楼的高度。每一年,总有人从果树上摔下来,幸运者腐了手,运气中等的断了脚,抑或脑震荡,运气不佳的人付出自己的性命。我对土地总是充满了敬畏,它广袤无垠、沉默,它生产树木、果实、昆虫,它生产山川河流,它有关各种各样生命的生生死死。人类企图进入它,亲近它,向它索取。人们虽然记得滋养它,却总是把它弄得伤痕累累。有时,它那么慷慨地赠予;有时,它发怒了,它赐予人们颜色看看。大地上象我们村庄这样的人许许多多,在中国有九亿。他们不向大地索取,又要向何处索取呢?他们赤条条地来到这个世界,无以依靠,没有任何财富,只靠自己的双手。每一双手原本都和城里人一样白嫩,很快地,它们先磨破皮,然后流出鲜血,结茧,最后变得粗砺不堪。
这是南方的村庄,相比起黄土高原、青藏高原、新疆盆地,它还显得温和一些,它肥沃湿润,没有漫天的风沙,不至于使人时不时感到绝望。即使这样,向大地索取还是显得特别地艰难。我的邻居,他家收成总是不好,他日益借酒浇愁。他的妻子离家出走。有一天,他的小女儿被父亲毒打了一顿,小女孩凄惨地一边哭一边喊:“我要到妈妈那里去!”那哭喊着的童音在村庄的夜空下持续了许久许久。那个晚上我难以入睡,不知小女孩是不是一边轻声抽泣着一边带着眼眶上的泪珠进入梦乡。
说说我自己吧。活到二十六岁时,我的状态是这样的:“一个已死,另一个却无力出生。”感觉自己像无类可归的蝙蝠,在夜色中找不到家园四处乱窜。正是带着这样怅然而痛苦的心情踏上了华东五市的土地。风景在车窗外飞,人在大地上走动,心结终于随之松动了下来。我以观看村庄以外的人的行走方式来忘记自己的烦恼忧愁。
在导游《夜上海》与《上海滩》的歌声中我们来到了上海,国庆期间游人太多外滩道路戒严,街上挤满了人头,几乎每人手上都有着葵花子、冰淇淋、粟子、烤香肠之类的吃食,尔后这些垃圾都到了地上,上海变成了一座又脏又乱的城市。人挤着人,人推搡着人,有些人确实走不动了,干脆就坐到大街的中央休息。这是一个万民狂欢的节日,我是一个总是在热闹中感到孤独的人,我想起了王安忆、卫慧、棉棉,想到一些美好的文字正在这座城市的一些方格子里诞生,我想象着她们家的灯光,心里感到特别的温暖,他们正在纸上不停地行走,是我的同行人,虽然我远远落在他们的后头。未到外滩之前经过一条又黑又窄的小街,有民工模样的人来回走动,他们被土地抛弃,来到无根的城市,依旧黝黑、消瘦。裸露在我眼前的上海与卫慧笔下夜夜蹦迪、喝着血腥玛丽的、先锋的、前卫的上海相距甚远。也许我看到的只是上海的表面,而卫慧却是生活在这座不夜城的核心里面。他们生活富足,即便如此,还是摆脱不了心灵的焦虑与饥渴。据统计,中国每年约有28.7万人死于自杀。自杀已成为中国15至34岁人群第一位的死因。除自杀者外,中国每年还有约200万的自杀未遂者。也许,生命起初的美好令人留恋,生命的最后变得松驰,而在中间阶段,它最是僵硬易碎。
周庄也是人挤人。河两岸都是村户与商店,水变得瘦而短,让我很失望。在我的想象当中,周庄的主人应该是河流,旁边的人家才是点缀。而现在竟然主客倒置,蜂拥而来的商家淹没了河流。一些美好的情怀就这样被破坏了。虽有棕黑色的木窗,却像死去的历史那样毫无灵性。青砖古瓦并没有透露出百年老庄的温柔与神秘。倒是财神爷沈万三的祖居里有一头金牛,导游说,摸摸牛头,一世不愁;摸摸牛背,荣华宝贵;摸摸牛尾,一世无忧。听着这样的好话,也就权且把它当真,争先恐后地摸了摸牛头,又摸了摸牛背与牛尾,所有的人都让自己高兴了一回。这些俗世的人啊。
列车宛若游龙在中国的大地上游走,驮着我们来到了无锡。我们在重现叱咤风云历史的三国城观看了三英战吕布,给我印象最深恰恰不是演员,而是那些马。马的性格有极大的不同,有的性格暴烈,主人还未催鞭它已急着飞奔,使得主人急勒马头,兵临城下后,它更是兴奋不已,时不时尥起前蹄,似乎在替主人叫阵。有的马性格比较温柔,小马还比较稚嫩,白马自有一股风流神韵。对比起周围那些拉游人游玩的马,那眼睛里透露出无限的悲哀,呆滞的、迟缓的、看不见任何希望的、对一团死水的生活的绝望的悲哀。马与人何其相似,战斗式的生活才是有力量有生机的生活。不管是马上的演员,还是管理员,他们都像小行星一样遵着自己的生活轨迹行进。
苏州名士风流。寒山寺的钟声据说能减轻人的烦恼。当年张继考试落第,停泊在姑苏城外,百感交集,写下了著名的《枫桥夜泊》,在第二次的考试中终于中了进士。照道理它应该很清静才对,却处于闹市当中,破坏了它应有的人文美。虎丘的憨憨泉很有意思。有一个名叫憨憨的和尚,心地善良,但双眼失明,耳朵却很灵敏,当时吃水要到很远的山下去挑。有一次他下山挑水时,他听到半山腰地下有细微的汩汩的流水声。他决定在地下挖井。另一个和尚嘲笑他说:“这里地势这样高,你真是异想天开。要是这里能挖出水来,我愿意变成一只青蛙守护在井边。”等井挖成时,憨憨到处找和尚,和尚却不见了,原来他已经变成了一只井边的大青蛙。憨憨,又是大地上的另外一种人,他有独特的晨钟暮鼓的行走方式。众生百相。
最后一站是杭州,到处都是桂花的香气,令人想起王维“人闲桂花落,月静春山空”。西湖很美,有一处花港观鱼,暖风直吹得游人似要醉去。我最爱白堤的名字,走在白堤,会以为白居易还活着,他手摇折扇向我走来,他的气息是那样真切,就直接拂在我脸上。白居易式的行走最让我倾心。还有苏堤。苏轼。依旧对他倾心
网络真钱游戏 ,只是自惭形秽,自己修炼一辈子恐怕也没有东坡的豪放与旷达。到了虎跑泉,恰好是雨后,空气清新得很,泉水清冷,柏树每棵都有十几米高,很粗很古老,石路平整而宽阔,隐隐听得山上编钟古乐,真想住在这里不回去了,过一种离尘世很遥远的生活。舀了泉水准备回去煮了泡茶喝,手里正好提着无锡购买的紫砂壶,泡上一撮上等大红袍茶叶,用一些从茶艺高手那里学来的半生不熟的手法泡上几杯,以一种朝圣者的心情来喝它,想来这样也不致荼毒了茶道祖师爷陆羽。
真钱斗地主下载 水气似乎还在我眼前荡漾。山与水相比,我更喜欢水,因为水是流动的,它更具有灵性,相比起来,山是那样地严肃与枯燥。愿这些生命中的水,庄严的水,能使我的文学生命流动得更加久长。
回到自己的村庄,我试着把村庄以外的行走方式写下来,它们显得轻飘飘的,毫无重量,似乎只让我得到更多的空虚。天地迥然不同,像做了一场梦。而命运更是一场大梦。村里的人,把一担一百来斤重
星空棋牌游戏大厅下载 的毛竹从崎岖不平的长长的山路上挑下来,担子深深地勒进肩膀里,一百斤卖六块钱。长期挑毛竹的人,年轻时一米七二,年老时萎缩成一米六七,曾经俊美的他们拥有了大地一样沟沟壑壑粗糙的容貌。村外的人,离村庄很远的城市人,乘着自己的私人飞机上午飞到北京打麻将,下午返回深圳。假如他们的高度不够自己的理想,高跟鞋可以
中国体育彩票6加1 使他们变高,私人服装顾问可以使他们变高。假如他们的眼睛不够大,眼影可以使他们变得魅力无限,风情万种。我左眼所看到的世界完全不同于右眼看到的世界,引发我对生命行走的深深追问。行走时,人总会感到疲惫,似乎没有时间擦去自己脸上的风尘。这样不断地行
扑克王在线观看 走,是不是就是为了不断地变老?为了完成生命的跨度,获取人生的快乐与伤痛。阅历变成人们脸上的风霜,快乐——痛苦——主要是痛苦——稀薄而虚幻,仿佛是一场梦游。这样的行走,让人觉悟,这样
最新双色球开奖结果 的觉悟到底是什么东西,很难用言语来表述,说不清楚。而且,任何一种试图表述都很容易让这种感悟瞬间消失,生活的痛苦与快乐永远
人民币棋牌 保持着一段文字够不着的距离。我只能说,慢慢走吧,多休息。这看
四人斗地主小游戏 起来似乎只是一种美好的奢望,人们不得不行走,不得不趔趄前行,飞翔只是一种理想,因为人不是由飞鸟进化而来的。人本是四肢着地匍匐前行,几百万年才学会直立行走。大地总是呼唤着他们弯下腰去。
本文的写作,参考了以下一些网站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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